毓秀宫内春日的暖阳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铺着锦缎的案几上。
四公主梁婉清正临摹着一幅前朝花鸟小品笔尖勾勒着花瓣的弧度心思却早已飘远。
自萧景珩雁门关凯旋受封文安伯参预机务以来她心中既为他欣喜骄傲又隐隐萦绕着一股难以言说的不安。
这份不安并非源于嫉妒或疏远而是源于她对宫廷政治暗流天生的敏锐。
贴身侍女云袖悄步走进手中捧着一盏新沏的雨前龙井神色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她将茶盏轻轻放下并未立即退下而是借着整理案上笔墨的机会俯身靠近梁婉清用极低的声音急促说道:“殿下方才奴婢去尚衣局取春衫偶遇在坤宁宫当差的同乡姐妹……她偷偷告诉奴婢近日丞相府的人似乎在暗中打听……打听萧大人年少时在江南的一些旧事尤其……似乎是些不甚雅驯的传闻。
” 梁婉清执笔的手猛地一顿一滴浓墨猝然滴落在宣纸上迅速晕开污了即将完成的画作。
她的心也随之猛地一沉。
赵相打听萧景珩的“旧事”?还是“不甚雅驯的传闻”?这绝非偶然!她立刻联想到萧景珩曾对她提起过年少家道中落时曾有过一段彷徨不羁的时光虽未细说但言语间亦有几分唏嘘。
难道赵崇明是想从此处下手翻出些“纨绔旧账”来污损他如今清正刚直的形象? “可知具体在打听什么?”梁婉清放下笔声音压得极低面色却已是一片冰寒。
云袖摇摇头神色紧张:“那姐妹也只是听了一耳朵不敢多问。
只说丞相府的人问得隐晦但提及了‘江南’、‘故交’、‘年少轻狂’之类的字眼……殿下赵相此举定是不怀好意啊!” 梁婉清霍然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
裙裾曳地却带着一丝焦灼。
她深知赵崇明老谋深算出手必是狠招。
萧景珩如今圣眷正浓明枪易躲但这类针对个人品行、翻旧账的暗箭却最难防范。
一旦有些许风言风语传入父皇耳中或是在士林中散开即便查无实据也足以玷污清名动摇圣心!尤其萧景珩根基尚浅全靠才德立身名声一旦有瑕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立刻提醒他!让他有所防备!可是深宫重重如何能将消息及时、隐秘地传递出去?直接遣人传话风险太大极易被察觉。
她目光扫过殿内最终落在云袖身上。
云袖自小跟随她忠心不二且机灵谨慎。
“云袖”梁婉清停下脚步目光坚定“你设法务必谨慎将这个消息透给萧大人。
提醒他近日务必谨言慎行尤其……留意江南故旧慎防有人借其年少旧事做文章。
” 她沉吟片刻又道:“告诉他清者自清但小人构陷不可不防。
万事……小心。
” “奴婢明白!”云袖重重点头她知道此事关系重大。
然而仅仅传话梁婉清仍觉不安。
她迫切地想亲眼见一见他亲口叮嘱他看看他是否安好。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难以抑制。
她思索片刻心生一计。
次日她以春日赏花为由向皇后请旨欲往御花园偏西侧的“沁芳亭”一带散步。
那里临近藏书阁环境清幽平日少有人至且有一条小径可通往外朝官员偶尔经过的区域。
皇后并未起疑欣然应允。
午后梁婉清只带了云袖一人缓步走向沁芳亭。
她故意绕道而行在经过一处假山叠嶂、竹林掩映的僻静转角时放慢了脚步。
这里是她计算好的萧景珩从户部衙门前往翰林院书库查阅典籍可能途经之地。
果然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竹林小径另一端出现了萧景珩的身影。
他身着紫色官袍腰悬金鱼袋步履沉稳眉宇间带着思索之色正与身旁的凌云低声交谈着。
骤然见到亭亭玉立于假山之侧的梁婉清萧景珩明显一怔随即停下脚步目光交汇的刹那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愫。
云袖机警地退开数步与凌云一同隐在竹林边缘警惕地留意着四周。
竹林飒飒流水潺潺此处仿佛与世隔绝。
“殿下。
”萧景珩上前几步依礼躬身声音低沉而克制。
“萧……萧大人。
”梁婉清微微颔首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迅速扫视四周确定无人方压低声音急切地说道:“此地不宜久留长话短说。
赵相似在暗中查探你江南旧事恐对你不利你千万小心!” 萧景珩瞳孔微缩但面色依旧平静他深深看了梁婉清一眼那眼中有关切有担忧更有不容置疑的提醒。
他心中一暖亦是一凛低声道:“臣明白了。
谢殿下警示。
” “你如今身处风口浪尖”梁婉清看着他清瘦却坚毅的面庞忍不住又叮嘱道“言行务必周全勿授人以柄。
那些……那些过往若有人问起需早做打算。
” 她的话语中带着未尽之意充满了担忧。
“殿下放心。
”萧景珩目光坚定迎上她的视线“臣行事但求无愧于心。
些许宵小伎俩臣自有应对。
只是……累殿下忧心了。
”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疚与感动。
四目相对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他明白她冒险传递消息的深情与担忧;她亦读懂了他眼中的沉稳与担当。
在这危机四伏的宫廷角落这次短暂的、无声的交流让两颗心靠得更近。
远处隐约传来脚步声梁婉清知道不能再停留。
她深深看了萧景珩一眼轻声道:“保重。
” 随即转身带着云袖快步消失在假山另一侧。
萧景珩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久久未动。
方才那一刻的关切与温情如同暖流驱散了他心头的寒意。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强烈的警醒与斗志。
赵崇明果然已经开始从最阴暗的角落出手了。
他握紧了拳眼神锐利如刀。
无论对手使出何种手段他都必须更加小心更加坚韧。
不仅为了自己的抱负也为了不辜负那份深宫之中默默注视、暗中相助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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