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
月夜水乡。
青石巷道薄薄的雾气漫出来卷过石桥。
桥下无声倘佯的水波上乌篷船儿微微摇晃一副繁华落幕后的淡泊恬静。
可惜…… “轰!” 临街阁楼上骤然爆起烟尘残砖碎瓦飞溅里断肢血雨纷纷而下。
两道身影冲出月空落在血雨“簌簌”泼洒的石桥之上。
两人落地的姿态不可谓不轻盈却踩得桥面中央凹陷紧接着桥面两侧突兀翘起猛地往里一合。
桥底翻转过来竟是一张巨大的怪脸眼睛弯成一条细缝腮帮子鼓动着仿佛在咀嚼着什么美味的食物。
可很快石桥妖怪惬意的神情突然凝固眼睛和腮帮子同时鼓到了极致便有凛冽的剑光自石缝中漏出旋即这剑光大涨妖怪霎时间支离破碎。
乱石堆里少女一边提剑乱砍一边崩溃大喊: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没有触动契机为什么大家都变成了妖怪?!” 还能为什么? 旁边的李长安暗自嘀咕。
还不是冯翀一走你这梦境主人家被魇谋了朝篡了位这梦中的江山不属于你了呗。
不过这时候也没功夫细说后头还有追兵咧。
李长安一把拽住无能狂怒的少女就往桥边一个青石巷道钻去。
才进巷口。
巷子深处忽的冒出十来张人脸人脸后却不是人的躯体而是类似蚯蚓的虫躯他们相互交缠着蜂拥而来瞧得人头皮发麻。
“不可能!” 少女又瞪圆了丹凤眼儿。
“丘伯伯一家子只在城墙根下活动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管它可不可能逃命要紧!” 道士提住她的后领三两下跃上屋脊。
时值云翳消散。
夜空呈青灰色彷如死人的背脊血月就是皮上的烂疮涌出源源不绝的腥臭月光浸泡小城。
极目远眺。
月光下或凄厉、或古怪、或刺耳的嚎叫此起彼伏无数奇形怪状的妖魔从深巷、从人家、从街头、从水底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要将这妖城中唯二的活人分而食之。
见着这一幕少女总算是理智了些她一咬牙。
“跟我来。
” “去哪儿?” “我的洞府。
” 片刻后。
“你管这玩意儿叫洞府?” 两人跟前一栋飞檐斗拱的高楼直上云霄字面意思的直上云霄这高度哪里是洞分明是要把苍穹捅出一个洞来。
真正的潇水城不可能有这么玄幻的建筑物所以这栋楼大抵是少女对梦境最后一点掌控。
“要你管!” 少女白眼一翻奔入楼中。
群妖的嘶鸣咬着屁股撵上来。
李长安无暇多想紧随其后。
………… 梦外。
就像被恶狼包围的羔羊抵抗似乎只会是无用之功徒劳刺激猎食者的食欲而已。
堂上。
妖魔的头头那个自言为妖疫幕后元凶的“男子”暂且称呼他为郎中吧。
他用一种平和而挑剔的目光在人群中来回审视彷如考究的食客在案板上挑肥拣瘦。
屋外。
浓雾翻卷着数不尽的妖魔掩藏其中发出怪异的嚎叫窥视着屋中生灵只等一声令下便一齐涌入饕餮一场。
人们已被恐惧死死攥住别说逃跑就是哭也不敢哭出一声。
然而此时的薄子瑜心中却反倒一片平静恍惚且茫然甚至有一丝丝莫名其妙的滑稽。
他回首四顾。
李长安依然盘坐在法坛旁双目紧闭沉睡未醒。
虞眉依旧寡言少语可在那张鬼面之下却能听见沉重的喘息声。
张易还是那副冷峻的神情有条不紊地扯下袖口包扎虎口再拔出了另一柄长刀。
而冯翀…… “呵。
” 他发出了一声轻笑与此情此景格格不入。
仿佛不是妖怪包围了他而是他一个人包围了所有妖怪。
非但是屋中众人连那郎中饶有兴致看过来。
“道长何故发笑?” 在人与妖的齐齐注视之下冯翀还有闲心收拾起坛上的祖师神牌才淡然道: “贫道笑鱼儿上钩死到临头尤不自知。
” 而后。
一脚踹翻了法坛。
众人才诧异地瞧见那法坛下居然藏着一方两尺长短的木匣子拿黄符与稻草结成麻绳紧紧缠住。
“那是?” 郎中眉头一蹙从现身伊始一直保持着的平和微笑第一次被打破。
回答他的是……冯翀砍向绳结的法剑。
嗡! 一声剧烈的蜂鸣好似铁锥刺入人的耳膜让众人的心跳顿时慢了半拍。
下一秒。
木匣破裂一道赤光冲天而起。
与之同时。
李长安睁开了双眼。
…… 不知为何也许是从那颗被打掉的门牙开始或者是道士救下了邢捕头之后薄子瑜一直对李长安有种莫名的信任。
当他看见李长安睁眼醒来是喜不自胜的。
想来冯道生解决不了的状况李道士总有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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